
西奈山
我的家,在河北的新乐,从岱镇向北,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沙河,再向北,便是西奈山。以前叫奈山,因为在县城以西,人们便习惯叫西奈山了。西奈山分南北两个山峰,大河从中间奔流而过,两岸山峰的峭壁以铁索相连。原本
我的家,在河北的新乐,从岱镇向北,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沙河,再向北,便是西奈山。以前叫奈山,因为在县城以西,人们便习惯叫西奈山了。西奈山分南北两个山峰,大河从中间奔流而过,两岸山峰的峭壁以铁索相连。原本我家的祖上是书香门第,随着时事的变迁,到了林文轲这一代,连男娶女嫁的帖子、买房去地的文契,都要请人代笔。看着人家富贵子弟上学,林文轲心中暗暗伤心,表面却不做声,说到:“咱庄稼人,读书识字干啥。”背地里悄悄在学堂外偷听,又经常借别人家的书看,田间地头,以地做纸,以石做笔,竟也学了不少。卢沟桥事变之后的一个上午,村长召集族人开会,说日寇到处烧杀,北平已经失守,县里让利用沙河天然屏障,堵住南犯的日寇。林文轲满腔豪情,随村民到沙河前线挖战壕,一连干了几天,只希望把日寇打个落花流水,哪知道刚回到家的那夜,闻听几声炮响,二十九军无力抵抗日寇铁蹄,二百勇士皆为国殉难。大军败退,倭寇紧追。
天未亮,百余骑兵冲进村中,把村子围个风雨不透。路口架枪,狂犬乱吠。日本兵如豺狼似大虫,把村里鸡鸭吃个精光,大军南撤时留下的几个伤员,悉数被捉,捆在村公所外的打谷场上,被几个矮兵练了活靶。林文轲目睹一切,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发誓,定与日寇拼个鱼死网破。
那夜,林文轲溜进村西头的苏半仙家,苏翁是晚清秀才,也是村中辈分最大、岁数最长之人。林文轲跪在炕前道:“太爷,日本兵横行霸道,无人制约,我想聚集各村青壮,举出义旗,请太爷指点。”
苏半仙略一沉默,道:“诸君莫谈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好言相劝林文轲不要出头,安心种田,明哲保身。见文轲毫无悔意,去意已决,心中暗暗称赞。如若起事,需大量钱财购买枪弹,又要聚集众人。
“此事好办!”苏半仙道:“你可听说过郎家坟?唐朝大画家郎余令,考上状元,当了驸马,是咱新乐县人,死后葬在故乡。文轲,你寻几位心腹,半夜出村,沿路南走,过桥,东南五十步,见一林,林中皆杨树,唯柏树一株,为吾少年时所培,刨之,深挖一丈七尺,可见石门,郎墓也。传墓中有剧毒暗器,不可轻进。此事老朽秘不示人,你若起事,可取墓中财宝,不可毁坏祖宗尸骨,此事隐秘,不可令旁人知道。”
林文轲结伴一十三人,准备了铲、锤等物,待一个无月之夜,寻到郎墓,砸开石门,半个时辰之后,取竹竿挑油灯伸入穴中,见火光不灭,才进入,甬道极陡,地上铺满开元铜钱,两壁尽绘彩画,为唐伐高丽行军图。甬道两壁各有数小洞,内置陶人陶马佣像,墓中极阴寒,下行三十步,见石墩,镌满文字。墩后又见一门,满雕花卉,凿之,地宫始开,入,似蒙古包,左置石棺、右堆陶器。文轲挑灯近看,有盘口坛、鸡首坛,开盖,有酒香出,左右有饮之者,似稠粥也。以铁锥撬棺、椁,白骨尽化,唯剩金银。文轲命取之,得金器十余斤,银器五十余斤,玉器百余件,又取一青铜剑,上错金丝花鸟篆字,似周秦物也。有绢本绘画数卷,展开一卷,为骑马图,文轲命物归原处。
出墓门,天将明,将新土填墓门,柏树重新立。金银暂藏桥下河床,文轲抱剑而归。他又密令人将金银换取手枪十枝、长枪百余枝,串联各村尚武侠义之士,竟有二百余人响应。
这日,林文轲长跪在父母面前,道:“自古忠孝不两全,孩儿揭竿起事,生死不卜,如有不测,有弟弟替我尽孝。”言毕,转身欲走,弟弟喊了一声:“大哥。”林文轲眼含泪光,与弟弟执手相看,竟无语。
“大当家的”林文轲领二百人,占西奈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上下,文轲命步哨严防,易守难攻。山下西南,有村曰何庄,庄之西南,有高台,曰伏羲庙,传伏羲女娲在此地造人,后人景仰,故造庙祭之。文轲命人长居庙中,以作暗哨。
在西奈山脚下,远远望去,连绵的山峰在天边不断的延伸,与太行山连成一片,走近了能仔细地看见嶙峋的大石像砖块一样堆成的一座座山峰,那山峰直刺入天空,白色的峰身很少长有树木。从山峰向下看,山谷里郁郁葱葱,像雨后的青色。那山峰上有水冲成的一道道小沟渠,在石缝中,只要有尘土和雨水,便有草木,那草木在险境中坚强不懈。南北两座主峰最为高耸陡峭,中间铁索经受数百年风雨侵蚀,铁环结实黑亮,石阶依山石凿刻,像是在天地之间竖起了一座天梯,这便是登上西奈山主峰的唯一道路。
西奈山主峰上有一座三进院落的幽深古刹,多年无人问津。早在晚清之时,时常有小股贼寇占寺盘踞,以绑票劫道为生,寺中僧侣俱已逃亡。林文轲率众斩杀贼寇,打扫干净古刹,安置床铺。原来,墓中财宝并未用尽,又遣人带玉器换了数万银元,买了粮食酒肉运上山来,从北京搬迁到新乐的老贝勒“济老太爷”,写了一面“燕赵忠勇联军”的杏黄大旗,挂在大帐正中。平日里,林文轲练兵之外,又令人建筑工事,挖掘暗道。古刹所在的南峰易守难攻,虽然只有一条天梯上下,但与北峰尚有铁索相连,铁索之下,便是水流湍急的大沙河了。
日军十四师团、十六师团,破新乐城后,一路南进。县城建立的日伪政权,未察觉民间有变。得知林文轲占据西奈山之后,便派了林家族人中屈膝者,上山招安,哪知被林文轲一剑刺死,斩下头颅,派人送下山,放下话来:“再有劝降者,剐之”。日军从石门调集重炮,举兵攻山,先以重炮轰山,伪军便向山脚扑来,进至山腰,林文轲一声令下,枪炮齐鸣,民军早已压制不住心中怒火,霎时间,伪军人仰马翻,纷纷毙命。日军稍一后撤,只听见一声巨响,火光漫天,硝烟弥漫,原来,林文轲早已连夜在山下埋了一棺材的炸药,上压满碎石,待攻山日伪军稍退,便拉开引信。伪军全覆,日军重创,遂恼羞成怒。一日下来,竟未踏上山顶一步。林文轲本以为日军旋即会卷土重来,谁知过后几日毫无动静。
此一役,林文轲名声大振,周边各县皆有丧亲无家者投奔,民间便有了“林大挖了郎家坟、买枪买炮打日本”的童谣,又传言他双手使枪,百步穿杨,并且越传越离谱,说林文轲本就是天兵天将下凡,带领百姓抗倭的。
新乐地处平汉铁路线上,西靠太行山麓,是华北重镇,日伪军在各个村庄建立保甲,成立“新民会”,修建无数碉堡,频频推行强化治安运动,严重恐怖的气氛笼罩四野。
这天清晨,林小弟出门撒尿,忽然被一只手从身后堵住了嘴,定睛一看,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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