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蘑菇的小姑娘

卖蘑菇的小姑娘

疏逸小说2025-03-26 04:29:57
一冬至过后,时序进入数九寒天,酷冷和僵冻是天气给人最直接的感受。人们在穿着上都把最能御寒的衣物派上用场——加厚羽绒服、大毛领子、绒线围脖、棉毛手套、羊绒皮靴……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裹得像要去北极似的。满大

冬至过后,时序进入数九寒天,酷冷和僵冻是天气给人最直接的感受。人们在穿着上都把最能御寒的衣物派上用场——加厚羽绒服、大毛领子、绒线围脖、棉毛手套、羊绒皮靴……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裹得像要去北极似的。满大街的人看上去都是圆滚滚的,就连最热衷苗条的女性也放弃了显摆,把自己穿戴成一棵白菜或是一个红薯,也有穿成南瓜样的,谁让天那么冷呢?顾不得美了,暖和要紧!
穿得那么多,行动就困难。菜市场上,人们慢慢移动着向前,突然来了一位扛着东西走得快有急事的,“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像开来一个冒着白烟的小火车头,于是大家赶紧让开,一时间挤得衣服打架,发出麻袋里装茄子般的响声:唧咕、唧咕、唧唧咕咕。等“火车”开过去,人群又合拢来,拥挤得再没一点缝隙。
我就是这样被臃肿的人群挤带着来到了市场里的蔬菜摊区。中午打算买点蘑菇做肉丸子汤,那种鲜香味是昨天晚上在梦里闻到的,早起时脸颊上竟还残留着梦中流出的口水。
蘑菇摊前,胖红薯似的老板娘正忙着应酬别的顾客。我选好几朵肉乎乎小手似的淡灰色平菇等着她拿去过秤。老板娘招呼的是一笔大买卖,平菇、香菇、金针菇每样装了好几斤正在算钱,我只得等待。
这时摊旁的一个小姑娘轻声说:“叔叔,我帮你称吧。”我侧过头一瞧,是个十岁左右大的农村小姑娘,穿着又窄又短的水红色儿童棉衣,冻成黑红色的粗糙小手上提着一杆秤,手背上密布着无数皲裂的细小口子,一点不像她这个年纪小孩应有的手,没一点细皮嫩肉的痕迹。
她用两只清澈的眼睛热诚地望着我,瘦小的身子前摆着一筲箕平菇。我好奇地问:“你也是卖蘑菇的?”她眼里闪过一丝羞怯,带笑着说:“叔叔你明天买我的吧,我帮张老板替你称一下。”
我打算把选好的蘑菇放回去,看着这个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我生出恻隐之心。我说:“那我现在就买你的吧。”小姑娘急切而坚决地说:“别别别!选了就买吧,都是一样的!”她瘦黄尖削的小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我知道她不想得罪旁边的老板。也许她是借着别人的地盘搭着自己的小摊吧,我这样做会让她被撵走的。
我把蘑菇放进她的秤盘里,只见小姑娘熟练地提住秤绳挪动铁砣,只一下,秤杆就平了,接着她嘴里像倒豆子似地快速小声念叨:“一斤三两、一斤六块五、三两、三六一八、三五一五、一块九角五、一共八块四角五,四舍五入,算八块五吧。”她很自信地把最后的计算结果大声告诉我,接着就嘻嘻嘻地笑了。
整个计算的过程不会超过十秒钟。我很吃惊,不是因为她算得比我还快,而是她计算斤两和价格纯熟的样子嫣然像个老生意人。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正常情况应该就读小学四年级,想想她的同龄人正在教室里做着“妈妈让小明去商场买五个杯子”的数学题,而她已经会熟练地使用0到9这十个数字计算营生和撑起自己人生了,这是多么大的差距。
付完钱后,我在惊讶和一种无可名状的叹惋中拎着蘑菇重新挤进了臃肿的人群。

当天蘑菇就吃完了。
隔了几天,十二岁的女儿说:“爸爸再做点蘑菇肉丸子汤吃吧。”女儿的提醒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个卖蘑菇的小姑娘。我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买蘑菇。”
我打算让女儿去受受“教育”,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农村小姑娘在菜市上靠卖蘑菇挣钱养活自己,算术是那么精熟,心态是那么阳光,衣着是那么寒碜,小手是那么沧桑,也许还有着非常可怜的身世……一定会让女儿有所感触和收获。
“把你以前冬天穿的旧衣裤收拾两套吧。”我对女儿说。
“哦!爸爸你是要拿去扶贫吗?给谁呢?”女儿闪烁着机敏的眼睛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淡然地回答,脑子里胶片似地回放着小女孩冻得红熟的小手和快乐的笑脸。
菜市场每天都是一样的挤,拥挤不堪。这块地皮有控制人们的特殊魔力,它用一双无形的大手,每天把分散在各条大街小巷的厨房工作者召集拢来,从这头空手进去,从那头满载而出,然后分别回到各自的工作间,把食物原料加工成千百种美味佳肴以供享用。
我和女儿拎着衣物随着菜市人潮转到了蘑菇摊前,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看到那个卖蘑菇的小姑娘。我对女儿说:“再转转看吧。”女儿一脸茫然地问:“还转什么,蘑菇就在这儿啊?”我支吾着说:“我们要找另一种蘑菇。”
带着女儿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小姑娘,我们又回到蘑菇摊前。
胖红薯似的老板娘依然正忙着应酬别的顾客,我佯装挑选,心里想着这可怎么办呢?
老板娘做完一笔生意就凑过来,顺手扯了一只小塑料袋扔给我,懒洋洋地说:“平菇六块五,香菇七块,鸡菌七块,金针菇八块。”我问:“有没有凤尾菇呢?”老板娘瞟我一眼慢吞吞地说:“冬腊月,天冷了,生不出凤尾。”我见搭上了话就接着问:“哪种蘑菇最好卖呢?”老板娘又瞟了我一眼稍加快了语速说:“平菇最好卖,一天几十斤,便宜嘛,餐馆用得最多,一般家庭炒金针菇的多,香菇和鸡菌烫火锅。”“哦!”我佯装领悟,接着说:“你生意真好啊,前几天我来卖蘑菇还是旁边的一个小姑娘帮我称的。她也卖蘑菇,那么小还是一个孩子啊!”我这感叹一下就打开了老板娘的话匣子。
老板娘叹息了一声说:“唉!造孽!这娃儿是我们生产队的,我们坎上邻居王老头从小拣来养的,当时还在月窠窠里。从小就吃苦,啥子活都干。前两个月实在穷得很,两个人吃盐巴和饭,我才叫她来搭摊子卖蘑菇。早上五点过就出门来跟我去批发蘑菇,一个人能提起二三十斤,连早饭都不吃,守到中午挣十来块钱,还晓得给她王老爷买包子回去,自己吃馒头。乖娃娃啊!昨天王老头去坡上打柴滚下来了,七十几的人了,摔得有点凶,她回去照顾去了。”
“她家没有其他人吗?”女儿关切地问。“没有了,老王是个孤人。”老板娘看了我女儿一眼回答道。
“爸爸,什么是孤人?”女儿问。
“就是无儿无女的老人了,城头的娃不晓得农村的苦啊。”老板娘似笑非笑地给我女儿解答说。

我和女儿买了两斤平菇拎着往市场外挤。带来的两套冬衣交给了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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