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祭
杏,没走出过大山。杏的大山不是风景秀丽,茶色飘香的大山,也不是清气怡人的大山。而是光秃秃的山体增覆上一层层荒荒野草的凸凹,就像寸发不生长满痤疮的头,用虚伪的假发遮挡其丑陋。杏在大山包围的小村生活了17
杏,没走出过大山。杏的大山不是风景秀丽,茶色飘香的大山,也不是清气怡人的大山。而是光秃秃的山体增覆上一层层荒荒野草的凸凹,就像寸发不生长满痤疮的头,用虚伪的假发遮挡其丑陋。杏在大山包围的小村生活了17年。小村是贫瘠的,地少,落后。一条小路伸向远方,弯弯曲曲的,似一条舞动腰肢的花蛇。
这条路应该能走出大山。
杏,细细的高高的,大大的眼睛镶嵌在窄小的瓜子脸上,薄薄的嘴唇永远是粉粉的,似用鲜桃榨出的花素熬敷过,温润缠缠。黑皮筋将自然卷发随意的一束,铬黄的颜色给杏增添了几分潮流气。春风一过,杏的身体像醒好的面骤然间开了,凹凸有致。黑黝的皮肤如同添加上等的泡打粉瞬然间变得白皙耐看。杏宛如那团簇的杏花,飘忽着淡淡的清香,洁白而典雅。杏没有香粉的恶俗,似沉醉在红尘中的一支青莲。如花的年纪里初绽着清透的灵气。
杏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妈妈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爸爸掌控着地里的几亩薄田。妈妈每天是忙碌的,无暇顾及家里的细琐事物,杏缀学后这个重任就交给她。这个家中妈妈是强势的,爸爸老实本分,不多添言语,只会嘿嘿的应允。“杏,考护校吧,就是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家帮妈妈也能解决温饱”。杏低头不语,妈妈的话却像厚厚的老茧剥蚀着心灵。杏很想大声的反驳,我不喜欢考护校,也考不上。妈妈永远都是千篇一律地命令,爸爸永远都是沉默。杏与爸妈之间永远隔着深深的鸿沟,无法逾越。
奶奶活着时,杏是快乐的。奶奶的屋前种着一棵杏树,春暖花开时她总是颠着小脚摘下杏花,含苞的、初绽的、怒放的,枯萎的,把杏着着实实妆扮一番,乡村版的白雪公主闪亮登场。杏高兴的飞舞,头上的花却随风飘零,杏的快乐也如这一朵朵逝去的花闪逝而过。奶奶去世后,杏感觉很孤独,没有快乐。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没有一个人走进杏的内心。
门“吱嘎”一声,打断杏的思绪。
“杏在呢,打扫院子呢。”村书记说道。
“嗯。”
“我给你介绍,这是县农业局的刘同志,来咱们村帮扶。没有空闲的房屋,暂住你奶奶这间老屋,我早和你妈打过招呼。生活上多帮帮他。”村书记依旧打着官腔。
“嗯。”杏应允道
杏忽闪着双眼打量着村书记身后的这个年轻后生,洁白的衬衣,笔挺的西裤,锃亮的皮鞋盖了厚厚的一层沙土。杏扑哧一声笑了,心想:“这刘同志怎么像戏台上的小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是来下乡,又不是来相对象,打扮这般为哪番,肯定是装五作六的主。”
杏直勾勾的笑可吓毛了刘同志,不停的扶着眼镜框,总想把眼镜高高的举起,越过头顶似得,这惯性的动作掩盖着他内心的恐慌,不知身上的哪个零部件与外面的装饰出了纰漏。
“你好。我叫刘X。”刘同志伸出手说道。
杏犹豫一下,抢过刘同志的行李说道:“进屋吧。”
刘同志被这个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震慑住,她身上凝固着一股种天然去雕饰的野性。
杏后来听村里人说:刘同志刚刚农大毕业时分在局办公室,一个原则性问题得罪了领导,才发配到乡下驻村。据说女朋友也要分手。杏的心里多了酸酸的怜悯。
白天刘同志在田间地头指导农作物的耕种。换下了洁白的、笔挺的、锃亮的行头。一身的质朴吸引着杏。杏的心里没有了城市与乡村的隔阂,没有了知识与愚昧的隔阂,也没有了对刘同志最初的印象。偶尔碰面也是相视一笑,不说一句话。杏依旧打扫奶奶的院落,屋里那张破旧的写字台堆积着厚厚的书,有《小二黑结婚》、《人生》、《老井》、《平凡的世界》。杏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再用衣袖拭去书上的灰尘。杏认为书是洁净的一尘不染的。杏还会偷偷地翻看,虽不懂什么名目,但也喜欢。因为刘同志喜欢,便在杏的心里种下了爱屋及乌的暇念。古旧的土坯房里弥漫着年青的味道,是男人的味道,是小草初发新芽的青气,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喜气。
杏忽然感觉日子生动了。
小村夜睡的早,只有寥落的星缀在天际。每每这时,刘同志都会挑灯夜读,他的作息时间都装在杏的心里。杏认为关心爱护一个人应该细微到每个细节。一封县城的来信却让此时的杏却忐忑不安,在院中踱来踱去,不停地望着奶奶的老屋。“灯快亮,快亮。”杏念叨。“杏,说什么呢,这么晚。”杏的絮叨吵醒了妈妈。杏没出声,总是以沉默来反抗妈妈。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看看。
一路小跑。
门虚掩着,满屋的酒气。杏摸黑来到床边,幸好刘同志在,只是醉意浓浓了,担忧的心放下了。杏想转身离去,一个宽大的手臂却环绕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手臂的暖,是一盏玲珑的心灯,照亮心底的阴暗。手臂的暖,是一杯冬夜的暖茶,温润朦胧的心扉。手臂的暖,是一串温馨的风铃,叮咚叩打冬眠的思绪。酒气熏天的嘴重重压在杏粉嫩的薄唇上,喜欢如同唐师傅给孙悟空念叨得紧箍咒语充斥着杏的大脑。
“静,别走,别离开我。”
杏猛然的推开刘,破门而出。满脸的泪水。
这个春天多雨,丝丝春雨滴缀在杏脸颊,惆怅了十七岁的雨季。
杏走出了大山。考上了护校,当了一名护士。
杏后来听说刘同志为了能回县城,娶了一个领导的女儿,这个领导的女儿是瘸子。
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是最大的小偷。
杏喜欢齐秦的《花祭》。喜欢里面的歌词,喜欢里面的曲调。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留下来留下来。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花开的时候就这样悄悄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
杏时常回想起十七岁的记忆,无可名状的。记忆是一场粉红的花祭,永远搁置在秘密小匣子里的喜欢。
版权声明:本文由30ok网通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renyuechuanqi.com/html/xiaoshuo/xss7i78ush1yy.html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