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共和国59年的冬天,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我步行去附近的菜场买菜,却在去的路上和来的路上分别碰上不同的两个女人,都说是从苏北来的,请求我给几块钱吃饭,因为据说已有两天不曾吃饭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到而今已
共和国59年的冬天,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我步行去附近的菜场买菜,却在去的路上和来的路上分别碰上不同的两个女人,都说是从苏北来的,请求我给几块钱吃饭,因为据说已有两天不曾吃饭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到而今已经有30年了。这可真是一个极为巧合的数字。从78年到93年,计划经济刚好搞了15年的时间。然后是市场经济,不多不少也是15年的时间,民工们又纷纷地被逼回来了。美国的金融危机,居然也把中国的市场经济搞得晕头转向,渐渐地显出它的疲软来。莫非就15年的时间,已足以减退我们经济建设的高潮?听说很多的工厂都关了门,很多的煤也卖不出去,很多的人又开始失业,基层的党的干部们正在焦头烂额地奔赴到更底层的民间去,苦口婆心地安抚着返乡的人们。社会上似乎又已弥漫着一层不安的气息,幽灵一般四处飘荡。听说有人在家中被残酷地杀死了,又有教授在教室里也遭了惨杀,又有人在行走的路上遭到了意想不到的袭击,我本人则在成都一家很大的超市被人将上衣口袋割了两道口子,直接经济损失600余元,害得我几成惊弓之鸟,仓皇而回。
骗子们也忽然间多了起来。手机上老是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直接叫我一声爸爸(当然也有被称作妈妈的时候,那就简直是天地间一个伟大的笑话了),说是卡弄丢了或被偷了,用同学的手机发来朋友的卡号,让我迅速打点钱给他。我至今未婚,却常常得为我的孩子们——不知道是儿子还是闺女——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这使我莫名其妙地竟想到马克?吐温那篇让人啼笑皆非的《竞选州长》。还好,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忽然窜上前来,一把抱住我的双腿,拼命地叫我“爸爸”。无论如何,中国还不是美国,我还能时时处处感受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和安全。
我记得是在去年9月的时候,我的未婚的妻子从银行刚取一笔公家的钱出来,就被人暗暗地盯上了。当时我不在她的身边,而她自己因为是党员,或许没有意识到社会上还会有不法的东西,老鼠一样地偷或豺狼一样地抢。而且那天也是很好的阳光,简直可以说是“碧空万里无云”,然而就在她准备上11路车的时候,忽然红朝的阳光底下迅速闪过一线阴影,她被抢了。歹徒拽着她手中的包,将勇敢的她掀翻在地,拖出10米之远——共产党员毕竟是共产党员,她死死地攥紧包的带子,楞是没有松手。直到附近一家商场的一名保安闻讯赶来,才使她得以摆脱危险;那时候正是中午12点钟的光景,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后来去医院照片,医生竟诈她说有脑积水,将她吓得半死。再后来去一家很远的警署报了案,但直到今天也没有下文。
阳光底下,也未必没有阴影。我在路上走着,我踩着雪后初晴的阳光一路走着,我觉得非常富有诗意,仿佛能听到脚底下的阳光的声音。但我也常常走在阴影之下,一棵树,一座楼房,或者卫校门前一个山体,都将我脚底充满诗意的共和国的阳光轻轻抹去,使我忽然感到一丝寒冷。就这样,我碰见了两个年轻的女人,又或者还是女孩,不过我真分不出她们究竟还是不是女孩。
我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干咳了一声,我回过头,就看见她们俩。她们身材一般,长相一般,但是神态却似乎不大一般,因为她们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且微微地弓着脊背。年龄大概在20来岁,身穿黑色的皮衣皮裤一类的东东,至少让我回头的一刹那,以为我看见了两个30年代上海滩的舞女或歌女。
却原来是请求我给几块钱的。因为她们已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老天!怎么叫我碰上了这种事?我本能地恐惧,我不仅是恐惧于她们,更多的却是恐惧于我自己。不瞒你说,我一路上走着,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圣人的问题,这是我最近正在思考的东西。什么孔子哪,孟子哪,圣哪贤哪,博施于民而济众哪,好象在这个人民共和国的大道上,在这片冬日的阳光里,思考圣贤是一件非常合时宜的事情。——甚至连街上的乞丐也象是沐浴在红朝的阳光里,感受着圣贤的光辉。我的思考在这两个仿佛来自30年代大上海的舞女或歌女面前骤然终止,我于是和她们攀谈起来。说实话,我并没有将她们划入骗子的行列,一个思考圣贤问题的人是不会这样提防他人的,我那时想。
经过交谈,我从她们的口里知道了:她们是从江苏来的(我忽然觉得好遥远,又很亲切,因为我自己去过江苏,并在南京徐州等地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本为投奔一个朋友而来,不过到这里时,却不见了那朋友的身影(也就是联系不上了,也就是被朋友放了鸽子了),所以两天时间不曾吃饭,又说人都是有尊严有自尊的,要不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便象一个陌生人讨钱的。我就快要变成古代的圣贤了,这时我忽然想起问问她们有没有身份证,因为有一次也是有两个自称来自山东的老年夫妇,也是请求我请他们吃饭,交谈几句,他们给了我看他们的身份证,我象考官仔细检查学生的学生证一样地查看了他们俩的身份证,然后就带他们进一家粉馆,让老板烫两个大碗的给他们,我开了钱给老板就走了。——我好久都不曾直接给人现金了,我既不是及时雨宋江,也不是散财童子陈维欣,吃饭还勉强可以,现金就不必慷慨解囊了。——结果她们说:人都是有自尊的,不是到这步田地,也不至于向你乞讨。
“那你有身份证吗?”
“有啊。但人都是有自尊的啊……”她们一再说。
“那我看看不行吗?”
“身份证怎么能够随便给你看呢?”她们说。
“可是我怎么相信你们呢?”
“那你实在不相信,也不勉强你了……身份证怎么能随便给你看呢?”
于是我扔了一句:“那就对不起了!”便扬长而去了。
结果我鬼使神差地总是想到先前正想的圣贤问题来,一路走,一路寻思着,我究竟该不该给她们几块钱呢?说实话,好象也不是给不起,又不是三百的五百,一万的八千。但我又担心那是一个陷阱,一个连环套;陷阱底下是没有阳光的,连环套也是没有尽头的。然而我却又鄙夷我自己,觉得我这样行事简直不配想那些圣贤问题,正如一个生性冷酷而自私的人不配高谈奉献和爱。我为什么回匆匆逃开呢?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可能的陷阱吗?抑或是我没有信心去感化可能为恶的人?我不知道。我只隐隐觉得我其实可以多问她们几句,象智慧的孔子那样“扣其两端而竭”,如
版权声明:本文由30ok网通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renyuechuanqi.com/html/xiaoshuo/xo6774667g231.html
上一篇:诚守寂寞的女孩
下一篇:用颗火热的心融化冰冷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