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千路云和月
选择一个开阔的位置看天空,天空轻柔地从头顶绽放,像蠕动不止的触须从四面八方生长,然后缓慢垂落。在上海这个地方看天空,天空的触须最后潜落在起伏楼宇的缝隙里。在遥远的一片片淡淡灯火的映衬下,天空的棱角时有
选择一个开阔的位置看天空,天空轻柔地从头顶绽放,像蠕动不止的触须从四面八方生长,然后缓慢垂落。在上海这个地方看天空,天空的触须最后潜落在起伏楼宇的缝隙里。在遥远的一片片淡淡灯火的映衬下,天空的棱角时有时无。眼睛塞满了灯,变幻的光影像潮汐,让你习惯着,盼望着,趋迎着。耳膜几乎被各式的音乐感染成疾,聒噪的机器在空气里操控着人的神经。人们在楼层间,公路上,天空中穿梭。天空是空空的天空,是沉默的天空,看不见它的肌肤,猜估不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边缘爬下去的天空有怎样的年龄。它像是雍肿的,裹缠着数不清的隐密,不知从我们的头顶滑落一直游行至哪里是个头。从这个头里,我们才有可能拈量出来与去,横与纵,一切皆有可能呈现的颜面。不必经常惴惴不安,索性去狂喜或者绝望。但是,当我们看它有时是多么浅溥。阳光可以激烈地随意占有它,让它变得如此透明,轻盈里似乎盛着的就是一无所有的蓝。有风的时刻,在冬天里它就冻得瑟索,像一块黄黄皱皱的陈年旧纸,云一股股来了,它就彻底转变成一个病人,乌青,暗黑,看着它在风霜雪雨中骤然垂垂老去,郁郁而终。对于一个人,其实我们有时只各顾各的,各忙各忙,也许是耽搁了你专注看一看天空的可能,那么看看眼前的天空,秋高气爽,它一直往上扬,扬得你看到有一两只南去的候鸟,人可能才清醒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一切在流转里开始清场了,是花开始山穷水尽,是草开始走到沧茫时分,而鸟开始审时度势一路南下,魂落天涯。此时的天空面若无情,保持着不留蛛丝马迹的姿态,任由一切的生死轻舞飞扬。河道消瘦下去,船只在渐渐落下去的水位中显得孤单。就是那被高楼切割的落日,也一副老态龙钟,美人迟暮的样子,少了份青年时期火与光洇染血脉奔流的明净鲜润。这时节你再看看素不相识的人,你就觉得他脚步似乎要快一些,像是一场球类比赛,要将自己硬硬投到哪个既定已好的窟窿里,才算告一段落。如果不是有股吸引力拉着,那么多的人说不定嗖嗖就往天空里飞奔了,将自己投到那个让人无奈中撩拨出的强烈欲望空间里去。天空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是丰满的,也是浅溥的。是实在的,也是虚妄的。是绝望的,在欲罢不能的轮回中也是生机勃勃的。高深莫测是天空唯一的底色。但是,有了月亮天空就不同了。
一个人心情抑郁地走过了白天,天空跟周围的人一样沉暗不语。天空是掉了毛的狗,一身红肉让人只顾埋头走路,不忍于看,但它总是抹不掉的,赶不走的死皮赖脸相尾随。你关门也好,闭户也罢,路在哪里它就蹲在哪里。你骂人,你拍桌,你吹胡子瞪眼,除非你眼睛真的看不见,耳朵真的听不见,你的神经感觉不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横亘着的生老病死,碌碌奔奔走走你是砍削不去一丝一毫的。你总是要劳神的,要被委屈的,要被一再生长而又一再忽略的。总是渴望生出翅膀在大地上飞走的,飞到人人趋之若骛的浑圆之中去歌唱去描绘天上人间的明朗开阔的。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的。可多少是不能天遂人愿的,即便箪食瓢饮也顾不上,堂堂真知灼见也不能小小伸张,许多的爱,许多的磨砺,许多的人与事要和你纠缠不清。过河,走路,翻山,越岭,心此消彼长是缥缈的,漂移的。而夜深人静更是如此,你辗转反侧,沉潜下去的天空好像放多少东西进去也是不冒一个泡的。但,总是静的,总有些让人心定的。如果一直黑下去总还是让人一直往灰暗里掉的。可月亮出来了,溶溶的照见了天空的底子,有云见着了云的明明暗暗,无云看见了天空的白白净净,是端庄的容面,亲切的神情,再多的心思愁苦是可以放纳而不必遮遮掩掩,总让人是放心的。这时,李后主是可以从容烧一炷,叹息“春花秋月”的亡国之痛,柳永可以唱“杨柳暗晓风残月”,放飞出相思的。即如豪迈的李白,在窗前看见月亮也是心生无端的“床前明月光”的思乡之苦的。人有悲欢离合,苏轼面对一条大江,看到天空中的月亮也是要感慨万千的。月亮像一枚天空的纽扣,解下来,一目了然是男人宽厚的胸肌,女人丰硕的乳房,你是可以去依靠的,去倾诉的,去思考的,是可以得到无中生有的不少慰藉的。这颗发光的纽扣,好就好在是公挂于天,从古而今是人人可以享有,高高在上又不能沾污的,王候将相贩夫走卒任谁也不能摘下来供于金瓶银匣内私藏的。它是卑贱中可以窥见高贵的,高贵中可以许下谦卑的。它让一个人无论如何面对它还是可以坦坦荡荡的。沧海横流,方显宝宇澄清,人间终是可以浑圆饱实,花好月圆的。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是有两岸猿声啼不休,轻舟弹指万重山的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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