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腊月二十二，医馆。
红老头站在柜台后面，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在算盘上拨得噼啪作响。账上进的银两越多，他两眼就越有神。
门口传来马车停靠的声音，他不禁喃喃道：“今天的客人真是不少啊！”
这时伙计麻小四领着前几位客人从后面出来，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看样子是吃了闭门羹。这边刚到的客人也进来了。红老头敲敲桌子，道：“小四，招呼客人！”
麻小四送走前一批客人，嘟囔着走过来：“让别人做事，自己站在那边凉快。”
红老头只是轻轻挑眉，头也不抬道：“你可以来算账。”
麻小四缩缩脖子，他可对算账一窍不通。忙上去招呼刚进来的客人“请问两位是看病还是抓药？”
一个清瘦的少年道：“看病。”
“可有选定的大夫？”麻小四笑着问。
“锦老板。”
麻小四一愣，扭头看红老头。那老头没理他，仍埋头算账。麻小四翻翻白眼，心里嘀咕今天找锦老板得人还真是不少，可是……他缩缩脖子，刚才锦老板发脾气了，他可不想再去找骂了。于是他又不自觉看向红老头。
红老头总算是有点良心，停下拨算盘的手把柜台上的沙漏颠了个个，道：“申时已过，锦老板不看病了，客人请住下，明天再说。”
少年面露憾色，却也没有多说，随麻小四去了厢房。


二、
腊月二十三，小雪。
麻小四早起扫院子时少年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屋檐下看雪。昨天已经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姓尉迟，名染，生的俊朗清瘦。
“尉迟公子起得可真早。”麻小四过去问候。
“麻小哥也很早啊！”尉迟染笑道，“今天还要麻烦麻小哥引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锦老板？”
麻小四朝独楼望了一眼，道：“锦老板一向迟起，怕是要到午饭以后了。”
午饭后？尉迟染真的是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锦老板。

午饭后麻小四带尉迟染到了独楼，楼上是丝竹入耳，欢笑声一片。麻小四在楼下站正，恭声道：“锦老板，尉迟染前来求医。”
丝竹声渐息，一个红衣少女走到露台边，俯看他们。麻小四退到一边，交由他们自行交涉。
尉迟染抱拳道：“在下尉迟染，特来求医。”
红衣少女转头，似是有人对她说着什么，才又回头道：“诊金？”
“这位大姐姓李，她的女儿只有三个月，还请锦老板施手相助，在下实在是囊中羞涩。”他请过身后的妇人。
红衣少女又回头，过了一会道：“还请公子明白我家少爷是商人而非大夫。”
又过来一个红衣少年，接道：“小四带客人去挂诊付费，纹银一两。”
啊？！这回连麻小四都愣住了，一两银子还不如不要呢！
走到前厅红老头也愣了半天才回神，喃喃道：“这还真是只有他才做得出的事，要破产了啊！”
从锦老板答应治好孩子的病到尉迟染再见到孩子一共过了半个月，这中间他根本没有见到锦老板。

“尉迟公子还有事吗？”红老头头也不抬地问。
“……我想见锦老板。”
红老头抬起头来打量尉迟染，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公子想见锦老板？”
“是。”
“那么这边请。”
没想到这么容易，尉迟染愣了一下。
“请！”红老头走在前面，尉迟染随后跟上。


三、
一面竹帘挡住勒尉迟染的视线，任他怎么看也只看得到对面人的衣服。
“公子请用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提着紫砂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多谢锦老板。”
瞪大了眼睛尉迟染也看不到对面人的相貌，人的视线怎么可能穿透竹帘？这很正常。可是锦邪却像是能看到他似地，轻笑着说：“邪身体有恙，改日再与尉迟公子相见，如何？”
尉迟染不好意思地说：“是尉迟失礼了。”
“尉迟公子来找邪想是有什么事了。”
“在下的确有一事相求。”
“请讲。”
“素闻锦老板消息广布，尉迟想向锦老板打听一个人。”
“锦星璨么？”
尉迟染看向竹帘后的人，那个少年斜倚在卧榻上，虽看不见脸，但一定是一派慵懒的模样。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打听锦星璨的下落？
锦邪轻扣着茶杯，道：“尉迟公子不必惊讶，若是不知道你是谁，邪怎么会见你？”
“锦老板消息果然灵通。”尉迟染别有意味的道。
锦邪轻笑一下，道：“尉迟公子是想知道锦星璨的事吧。
“锦星璨原本是锦绣山庄的大小姐，天资聪颖，自幼随高人修习。她刀剑的武功都不错，但最拿手的还是用毒和暗器。翠羽阁惨案发生前她和一个人交过手，之后便名震江湖，尉迟公子可知那人是谁？”
“白天锡，翠羽阁阁主白少松的第五子。”说到白天锡，尉迟染的神色有些黯然。
“你错了。白天锡根本不是锦星璨的对手，又怎么会成为她名扬江湖的契机？”锦邪淡淡道。
听锦邪的语气对白天锡是如此不屑尉迟染有了不满，正待反驳，锦邪又开口：“尉迟公子可曾听说过‘不死老妖’百里毒？”
“未曾听过。”尉迟染摇头，这些年他似乎只注意锦星璨了，忽略了其他人和事。
“百里毒十二年前就死了。’
原来是十二年前就死了，那他怎么会知道？
“十二年前百里毒自诩为天下用毒第一，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但他却被一个十岁的女娃追着跑了五天五夜，最后被扎成了刺猬。。银针一共有三十六式，锦星璨每天在百里毒身上扎五式，结果最后一式还没有用百里毒就死了，死于慢性中毒，也死于心理压力。明明可以一招致死，锦星璨却硬是折磨了他五天五夜。“
“狠毒！”
锦邪对他的评价不予理睬，继续道：“百里毒死后锦星璨便名震江湖。你想想一个十岁的女娃就如此厉害，岂止是因为天资聪慧，教她武功的人也定是隐世的高手。只是邪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真是可惜啊！”
尉迟染问：“十年前在翠羽阁发生了什么？”
“锦星璨身边有十名贴身随从，五男五女，均是相貌出众，武功一流。锦星璨经常带他们出门。
“一次他们逛到翠羽阁附近，正巧遇到白天锡在调戏良家女子，一名随从出手相救杀了白天锡。你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邪，邪只是论述事实。”锦邪笑道，“事后知道了白天锡的身份，为了避免连累主人，随从自裁谢罪。但翠羽阁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