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军打电话给我：“姐夫，你安排的事已办妥。合同已签，货款定金已如数打到她卡上了。”
军是我的小舅子，是**市通达装修设计公司的总经理。她叫枫，是军公司的供货商，军的公司是我投资开的。
枫是我的邻居小妹，我长她五岁。小时候，她经常来我家大院与和她同岁的我的堂妹一起玩，但因大男生和小女生玩不到一起，所以就连搭讪也是没有过的。可我对这个大眼睛姑娘印象很深，缘由是我发现她在我家院里玩完之后总是要把玩过的东西放回原处后才离开，人非常干净清爽，从来不像我堂弟堂妹们一样用袖口擦鼻涕。
我后来去当了兵，并在部队考上了军校。那一年我大二，她中专一年级，开学时她回她北京的学校，我回我广州的学校，我们同一天坐上了从家乡开往县城，又从县城开往省城的班车，然后一起坐上了从省城开往北京的火车。同行的除了我们俩还有一个是她的初中女同学，去郑州，再有一个是我的高中男同学，去武汉。
行程中我那个学新闻的高中同学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从天上到地下，从远古到现代，从外国到中国，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星乱飞。再看旁边两位女生，枫虽然在听，但表情漠然，她那个同学倒是两眼发直，满脸堆笑，时不时应和几声。而我对他说的东西也实在不感兴趣，就索性靠在椅背上装睡，其实是在想我新近认识的那个同在广州上学的漂亮的女老乡芯。尽管只见过两次面，但她主动给了我一张她的玉照，我从她的眼神里能够读出她对我有想法……
在北京下火车后，我们四个人互相留下了通信地址。我回到广州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写了信，他们的回信也先后到达，其实说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但因枫的字写得特别漂亮，文笔流畅，言语真诚，于是和她的鸿雁传书就多了几分热情和期待。
二
我和漂亮女老乡芯的交往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她不仅漂亮，还会撒娇，她一个娇嗔的眼神就会让我立马六神无主。于是我们很快就热恋了。
因为忙于恋爱，除了和枫保持一个月通一封信外，与其他几个同行者的信越来越少，直到中断。而邻家妹的信总是像春风一样让人感到清新、和暖、舒适，信的字数也越来越多，字里行间流露着她的善良、积极、不服输，也流露出她对军人的崇拜、爱慕，我很享受。我们聊共同的家乡、共同认识的人、聊理想、聊未来，我们有着许多共同的话题和基本一致的价值观，我恍惚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通信到整一年的时候，就是春节了，我由于实习回不了家，就给枫写信说，让她代我去看看我年迈的父母。她去的那天，父母正好年底大扫除，而我妈由于劳累突发心脏病，哥姐都去医院照顾妈了，只留下老父亲一个人忙活，她进门看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回家换了套旧衣服就来帮忙，干了一天。从那天起，她坚持每天上午都去我家看一下有什么活需要干，没活的时候她就陪我父母聊会儿天。哥哥来信把这一切都和我讲了，说两位老人对她赞不绝口，家里人一致认为要是能把这个姑娘娶了，那是怎样的福分。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有我的女人，比邻家妹漂亮，我也知道，我父母最疼我，他们不会强迫我。对枫我这时只有感激。
实习结束，回到广州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我的芯，这才知道，人家已傍上了一个广州当地的大阔佬，正准备和我摊牌分手呢。我和那个长相和穿戴都像黑社会老大的阔佬握了一下手，和我无数次拥抱亲吻过的女人说了声“再见”，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需要理由，正如我和高中时的初恋女友分手时一样，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这就叫拿得起放得下。
三
枫来信了，她和我聊起了家乡的过年气氛，对于她为我家做的一切只字未提，只说：“我去看了大爷大娘，他们挺好的，就是很想你。”我突然间觉得这个女孩也许才应该是我的女人，善良、勤劳、质朴、纯粹、要强，过安身日子不就应该找这样的女人吗？于是我翻出她写的所有的信，按先后顺序一字一句地研究。几天后，我坚定了今生必须娶她的信念。
二十多年前的邮政水平是广州与北京的信件至少要走十几天，此后的几个月，每一个月收到她信的日子就是我最快乐的一天，然后迅速回信。她的来信我都编上顺序号，放在褥子下面，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上几封。我的战友们看我痴迷，趁我不在的时候也偷偷看过，他们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我变得如此癫狂。
她在信中经常会抄写一些她近期看书发现的精美的段子与我分享，其中不乏情爱的诗句。于是我的几个战友就会经常拿他们偷看到的经典的话取笑我。
我本来想着再过两个月我就毕业了，她也放暑假了，回家后我一定向她大胆地求爱，
房前屋后、打麦场、小树林、庄稼地，我要让全村的老少爷们儿知道我们相爱了，再等两年，她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但我终于没能忍住，写信问她：“你已经完全走进了我的心，你愿意和我携手共渡人生吗”？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月，接到的回信却让我仿佛回到解放前。她说：“我一直期望爱情能照亮我的人生，但我因心理和生理上的缺陷不敢去爱……你还能接受吗？我等你的回音。”
怎么会这样？我思忖了好几天，心理缺陷肯定是自卑，而不能接受爱情的生理缺陷必定是重大缺陷，她虽然是个好姑娘，但我无法接受一个生理上有重大缺陷的女人，所以我回信说：“我突然改变了对感情的看法，请原谅我不能给你什么海誓山盟，但请你相信，我不是一个花花公子。”
一直到我毕业离开广州，她也没有回信。其间，我是多么希望她能来信告诉我，她是逗我的，或者是考验我的。我在投递信的当时就有一种她是为考验我的感情才这样说的预感。
四
毕业了，父亲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到处托关系找后门，我终于如愿以偿被分配到了驻扎省城的部队。到部队报道前，我回家住了几天。
站在我家房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家的院子，白天她下地劳作，只有中午和晚上她在家，我于是就在那个时间悄悄爬上屋顶翘首凝望，她出出进进，似乎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她的红衬衫是那么扎眼。
我们两家共用一个打麦场。那天爸和哥说要去晒麦子，我是一个生长在农村但一点农活不会干的人，可我想说不定能遇上她，就和他们一起去了。一进麦场，果然看到了那件熟悉的红衬衫，她正忙碌着，我的内心不禁狂喜，恨不得立刻就奔到她身边，她也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