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母亲
四月的果园里充满了茂盛的生机,一些鸟雀在其中飞动和鸣叫。穿过果园里的小径,我住的小土屋就在上边。她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了,这使我大感意外。她以前来,总是坚持要把门大敞着,还说:“我们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四月的果园里充满了茂盛的生机,一些鸟雀在其中飞动和鸣叫。穿过果园里的小径,我住的小土屋就在上边。她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了,这使我大感意外。
她以前来,总是坚持要把门大敞着,还说:“我们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人,做什么事都要让别人看得明明白白,不要让人家怀疑。”要是在晚上,她会说:“虽然我已经40多岁了,你才20多岁,我们是两代人,我也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但是现在是晚上了,一男一女在一间屋子里总是说不清的,我不想让人家说我没风格。”她总是拒绝坐在床上,她说那样不礼貌,而且她的屁股很脏,怕把我的床坐脏了。于是她总占据那只唯一的破烂的独木凳,而且总是远离床,遥远地几乎要挪到门口去。
这一次她仍然远远地正襟危坐在凳子上,但她把门关上了。
她做出左右聆听的样子,然后说:“隔壁有没有人?”
我说有。
她就说:“那我们说话小声点。”
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总是她说,我听。她总是说得磕磕绊绊的,既绵长,又激奋,也不怎么边际,还老是重复。总是听得我很累。这种局面从几年前就形成了。
当时我刚大学毕业分到505地质队子弟学校教初二,她的女儿程碧是我的学生。
程碧有一天对我说:“我妈非常想见你。”程碧告诉我,她的母亲是七十年代初期的中专生,非常喜欢读鲁迅的作品。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我自然设想了一位博大严峻的中年女知识分子形象。
但我所见到的她却是这么一个样子:臃肿虚胖,花白的头发零乱着,穿着一件灰白发旧的布衣裳、一条双膝和屁股上都打了大块补丁的说不出颜色的裤子、一双后跟踏软下去的破布鞋,整个的看起来邋邋遢遢,似乎从来不洗澡,也不怎洗脸的样子。当时她正在喂猪,手上糊着猪食。我一下子怔住了。
走进客厅,我又是一怔:一条长木椅、两把竹靠椅、几只小木凳,正中立着一只汽油桶,上盖一大块粗糙的圆形花岗石板,这就是她家的客厅桌了,屋角一只小木立柜上放着很小的旧黑白电视机。
这些都使我不舒服,特别是它们与女人相关尤其令我反感。
她喂完了猪,很快就来和我谈话,甚至与我讨论起职称问题来了。她因为不会捧人,所以一直没有评着职称。1984年单位第一次实行聘用制时她就落了聘,只发生活费。后又因病获取退养待遇,拿90%工资。其时她才35岁,至今已闲待了9年。她恨职称及跟职称有关的一切,认为职称有无穷弊病,505有那么多工程师和高级工程师,但又有谁干出过什么呢?反正年限一到,又会捧官,任你再日脓也评上了工程师、高级工程师。言下之意,她之所以至此地步,完全是因为她正直无私、敢讲敢说才惹了祸,致使她空怀一身技艺,年纪轻轻就被剥夺了工作权利,实在有愧于国家和人民。
她所有的希望和寄托就是程碧。“我一定要供她读大学、读研究生,如果能读到博士就更好!哪怕我不吃不喝,哪怕我卖血。我就是要争这一口气,让那些乌龟王八看看,比比,到底谁最后胜利!”
而今,她神秘地问我道:“最近几天你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我说没有。
她又说:“也就是说你感没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我说情况很对头,没有什么不对头的。
她立即得意洋洋地教训起我来:“你呀,真是个憨包!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真的一点也没有发觉?”
由于她是个极度认真、从不开玩笑的人,所以我开始讷闷起来。
但她不肯立即说出那件可怕的事情来,而是绕了许多弯子,说这几天她都在侦探情况,“我肯定事情确实已经找上我了,情况确实非常糟糕,他们收买了所有的人,包括黄家那两条狗,他们在跟踪和监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尽管他们仍然还是阿姨阿姨、奶奶奶奶地叫我,但这都是假的,在最后动手之前他们都得装装样子,我理解他们,我同情他们,所以我不恨他们。但是只要我眼光一跟他们的对峙,他们就怕成那样子,立即现出了本相……”
我差点大笑起来,但看她一脸的认真,我便无法抓住事件的本质,于是我没有发笑。
但她却越发讲得惊险了,也更加磕磕绊绊:“我侦察的主要目标就是你,看看你有没有也被收买了。结果,几天来我看到你看我的眼光仍然是镇定和真诚的,你肯定是最后一个没有被收买的人,所以我才敢来跟你讲话。”
我沉不住气了:“到底是谁要收买这些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监视你?”
她却说:“一言难尽。”
“现在外面真的太复杂,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她讲到在省城打工的事。她跟第三任老伴(一位退休有年的坑探工人)万叔经人介绍在一家小厂打了半年左右的工,好象是每人月薪120元,夫妇二人白日和夜里轮流守工厂大门。
“他们早就互相勾结好了,挖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等着我去踩。我才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憨呢,可是我还是中了一个圈套。”
“哦?”
“他们勾结了505,事先联络了505,505就给我去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叫我务必回来一趟。我一回来,事情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是505就要垮了,像我们这样没有办法而到外面去干活讨饭的人将一律不管了。你以你的人格作担保说一句公道话,他们这样做公道不公道?”
“没有谁会这样做,也不敢,你不是已经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吗?凡是退休的,国家都会统一发给退休工资,谁也不敢克扣你的。”
“可是我是被迫退休的,我才43岁,按规定,知识分子退休男60女55,我还差着12年,我正式为国家和党工作也没有多少年。这是我心中最最有愧的。但这并不是我的过错,是他们不给我机会,让我闲着,又威逼利诱哄骗让我提前退休。这是一个阴谋,想借此一脚把我踢出去就不管了。我深深知道,我资历和实绩都很浅,国家不会让我退休的,也不会给我退休工资的,即使给,我心里面也不忍。但有什么办法?我死了活该,也是罪有应得,罪该万死,但程碧呢?我的程碧呢?她还是小娃娃,还在读书,她是无罪的。”
我有些如释重负地说:“你说的中了圈套是不是指的这个?”
“这算得了什么!好戏还没有开场呢!他们见我回来了,又趁老万出去玩的时候把我们的被窝一把卷了扔到仓库里去,假意说要委我们以重任,叫我们守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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