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功、王彬、张阳、袁家强是一个宿舍的哥们儿，四个人虽不说义薄云天，也算得上狼狈为奸。他们一起混过了大一，曾经在月末大伙儿都弹尽粮绝的时候，也一起偷过下水井盖。第一天偷了，似乎总觉得这是件缺德事儿，心里过不去，第二天又偷偷给放回去了。这也算是共患难过了。
这天晚上，张阳回到宿舍，关上门，一把把其他仨人手上的扑克全摔在桌子上。这时的张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在一阵恶心的忸怩过后，张阳笑着说：“最近看上个姑娘，等几天准备去搭讪。”许建功问：“好事儿啊！长什么样儿？”仿佛是在回忆，张阳愣是隔了半分钟才说：“简单地说就是，花容月貌。”王彬说：“真的不是玉树临风？”张阳像是要捍卫心上人的名誉：“临你大爷，还有二大爷！”王彬笑得很贱：“哈哈，你看袁家强这孙子一句话也不说。你都即将搞对象了，他都不表示一下，快临他三大爷！”袁家强一边收拾牌，一边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张阳一定要我们帮他追女孩儿。”张阳说：“肯定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等我先搭讪，再要到联系方式，在你们的帮助下创造几次美好的约会，再告白，然后水到渠成地搞到对象。”......
?这个晚上张阳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就像书里写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张阳心想书里写的果然是有道理的。他细细地听着窗外那些夜晚的异响，细细地回想着今晚路灯的灯光，还有宿舍的灯光，甚至在他今后的很长一段生命里，还是刻在骨子里、烙在心头上。他在自己心里一遍一遍斟酌字句，考量着每一次和姑娘的对话应该如何说出口——虽然他知道是说不了这么多的。总之，张阳的春心在这个晚上放肆地泛滥，渲染得脏乱差的男生寝室春光明媚、莺歌燕舞。
?可是，每一个故事总要有一个“可是”。可是张阳的少年情动，终究没有答案。不知姑娘没有等到张阳，还是张阳错过了姑娘。张阳没有实施早计划好的任何一个计划，甚至他都没有去搭讪，姑娘最后也不知跟谁走了。反正张阳自己说的是姑娘早有一个在异国他乡的老情人，他不忍心打搅他人的幸福，可惜、可惜、可惜啊！他连用了三个可惜。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几家欢喜几家愁，上帝给张阳关闭了一扇窗，就一定会给王彬打开一扇门。继张阳之后，王彬也思春班般地喜欢上了一个叫方媛的女生，与张阳不同的是，王彬是一个“像深夜巷口的婊子一样热情以及厚颜无耻”的人——这是袁家强说的。王彬不带任何废话以及准备动作，冲向前去就对人家姑娘说：“同学，我希望做我女朋友，有可能以后还要你做我老婆。”这倒把女生和一旁的袁家强吓了一跳，根据袁家强的回忆，王彬当时的形象和拉客的站街女差不多，只是嘴里没有喊着：“帅哥，来玩儿会！”而已。但是在张阳的想象里，王彬当时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张阳多么希望那个“厚颜无耻”的人是自己，他这么想象，在每个繁星闪闪的夜里。
?于是王彬开始了他气势如虹的追求，以至于在一段时间方媛“谈彬色变”。下雨的时候，王彬举着一把伞尾随着方媛。酷热的时候，王彬拿着冰镇的饮料尾随着方媛。王彬穷尽心思地创造惊喜，直到这个秋天的叶子一一沉入泥土里。
?这年圣诞节前一天的下午，王彬告诉其他三个人，他将要在平安夜第四次向方媛表白，不成功便成仁——他前三次也这么说。
?这个城市夜里的风不紧不慢，却寒气逼人，王彬请方媛在一家小巧的餐厅吃晚餐。两人坐在窗边的位子，餐厅里温暖得刚刚好，灯光也刚刚好。王彬问：“你觉得怎么样，这儿还行吧？”
?“真不错，谢谢你啊。”
?“你真谢谢我，就当我对象。”
?“你又来。”
?“我每一次都不是开玩笑。”
?......
?吃过饭，回学校的路上。路过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广场时，方媛被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叫住了。
?“方媛美女，站住！”
?方媛回过头，原来是袁家强拿着一个扩音器站在广场中央喊着话。
?“方媛美女，请你做王彬的女朋友！方媛美女，请你做王彬的女朋友......”
?方媛看着身边的王彬，一脸的惊喜。但是王彬要的不是给她惊喜。方媛笑着说：“王彬，真的谢谢你。但是你这样，弄得我真的有点害羞，你快让他回去。”王彬朝着袁家强挥挥手，袁家强训练有素地消失在了人海里。方媛看着王彬期许的目光，还是说了那句对不起。王彬说：“没关系。”
?两人走到校门口，一路无话。这时校门口也是人头攒动，似乎都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方媛也拉着王彬凑了过去。
?校门口，张阳手捧玫瑰像门卫一样站着，寒风里他冻得跺脚。方媛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张阳没有说一句话，把玫瑰塞到王彬怀里。随后许建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递给张阳一束玫瑰，方媛这时候才注意到许建功身后是一地的玫瑰。王彬把玫瑰送到方媛的怀里，就这样一刻不停，一束又一束，从许建功到张阳再到王彬，像一条流水线。方媛怀里的玫瑰越来越多，眼看就要盖过她仰望着王彬的视线，方媛就这么望着王彬，一句话也没有说。王彬却没有看着方媛，但是每多一束玫瑰，王彬眼里似乎就多泛着一丝的泪光。方媛开口了：“别送了。”然后方媛一把扔掉了满怀的红花，一把抱住了王彬，这一次，她没有说“谢谢你”。
?旁边的女生看了，都唏嘘着，有的哭了。旁边的男生看着，有的小声地说：“这哥们儿还挺有钱啊！”，张阳哭了。
?大学对他们来说，像一场戏，四年太短，就草草收场了。戏里，王彬和方媛演的是美满的戏码。许建功也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后来工作后因为异地分手了。袁家强似乎是最不安定的一个，大学他谈了三个女朋友都没有修成正果。唯独张阳，只在大三才有一个短暂的女友，不到一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分了。张阳失恋的那天晚上，和一群朋友喝酒到很晚。酒桌上张阳说自己不难过——而难过的人有一大半说自己不难过，有一小半对多数人说自己不难过。张阳明显不是那一小半人，王彬、许建功他们，对张阳来说也不是那多数人。那天张阳吐了袁家强一床恶心的东西，然后抱着许建功哭了。这应该是张阳大学生涯里，最不明朗的一个日子了。
?毕业的那年夏天，王彬、方媛、张阳、袁家强、许建功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