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北去二十余里，有函谷关焉，吾尝数游之。或迎晓风，披晨露，驱车直入，静观霞蔚如炬；或踏余晖，蹑巉岩，独处城楼，坐拥关山血阳。当此薄暮，长风浩荡，惊沙击面，万木嘶鸣，声似鬼号，关山为之震怖，河川因而凝滞，遥想古往征战，则尸山血海、残戟断戈之境直扣心弦，此诚凛凛然而发幽思者也。
丁亥之秋，十月既望，珑玲子自信阳光山来，与余同游于此。于是骑马射箭，竞攀关楼，乐甚。共为歌曰：“乘白马余游函关兮，拈雕翎而击射；攀城楼余方远眺兮，关河缈其苍苍；览斯景而永乐兮，纵千里之未悔。”
少顷，夕阳满山，人影散乱，须臾一空，维余西风猎猎，乌鹊声声，此薄暮而冥冥者也。
于是珑玲子黯然而言曰：“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韶华易逝，人世苦短，伟人英雄，权奸巨恶，凡夫俗子，概莫能外。如吾与子，终日凡务盈身，案牍劳其形，奔波苦其心，流俗消其志，潦倒江湖，落魄异乡，少有闲暇，更鲜欢娱，乐须臾之游赏，怨时光之何急，飘飘乎近而立，浑浑乎无所成。嗟乎！时欤？命欤？天欤？地欤？”
余肃然曰：“吾弟何以言此也？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韶华难留，人生易老，固也，即为定律，何哀叹也？岂不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乎？韶华难留方显韶华之绚烂，人生易老尤见人生之宝贵，既知时易逝，人易老，何不振臂奋起，挺身搏击，干事创业乎？为兔休怪苍鹰之迅疾，为鹰莫怨长空之寥廓，子为兔或为鹰，可自取而非韶华之力也。既无业，当以奋斗立业；既无志，当以奋斗励志。虽有劳形之苦，好男儿自当甘之如饴，历久而弥坚，志坚养正气、蓄良谋，而后事可成、业可创，何作儿女之怨乎？”
珑玲子释然，喜而笑，遂驱车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