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老丁来，照例是说说话。过几天他总会来说说话的。
人是需要说话的。过去理解不深，家人外出，独自一个在家，并且手机也暂停使用后，这种感觉才尤其浓烈。是有电视网络，可这都不能替代说话这种最本原的表达。有想法没说法，或者没说话的地方，这是难过，难受，以及难熬共生的时候。这时候会怀念过去日子里鸡毛蒜皮的闲扯，争执以及说着说着就来的勃然变色。
我才明白为什么哑巴表达什么的时候“咿咿呀呀”脸红脖子粗地着急、看着别人说话时眼珠子乱窜恨不得自己说出来。我也明白前天路遇老周时他说一天日子很难打发的意思。他离异了，儿子也跟到北京打工，自己在家而且因病腿脚不便很少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除了凑合吃饭之外，就是电视，几本老书，还有下午一个多小时躲开人眼“难看”地步行锻炼了。站在路边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点也没要走的意思。看来，能说话，有机会和他说话交流的人不多。
我也知道为什么那首《常回家看看》的歌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共鸣。回家不仅是看看，也是和老人说说话。说说话的重要，听听唠叨的价值，不比提上大包小包的礼物轻呢。可惜当我真真正正认识到这一切的时候，父母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人生总有遗憾，不是么！
老丁是来说说这一阵听到的消息，单位里的人和事，我们都知道的一些同乡朋友的情况的。有些事情我不了解，也没有关心过，但他都清楚。他做收发，你来他往的只言片语，都是他获得消息的来源。我独坐办公室里，报纸刊物文件之外很少关注。他有了消息需要和别人分享，有了看法需要说出来看别人的想法，有了意见在领导和当事人面前无法说的时候需要在背后发泄。不独是他，好多人都是一样。
我们都需要交流，需要肯定，需要议论，需要称颂啊。
背后
“无人背后不说人，无人不被背后说”。耳朵发烧的时候，是被想念还是被贬损，难说呢。老丁来说单位的事情，只能在背后说的内容。他们领导说不给他们年休假，当面谁也不说话，领导则是根据亲疏远近随意安排。我只能说，你们有事就请假吧，不让走了再说。又说单位分西瓜，破的烂的也在里边，大家也不吭声，过去是要挑出去的。我说现在的人都麻木了，给了就行，都算到领导的恩惠头上，做生意的或许是领导的关系呢。单位大体都这样子，那些不平不公，那些公然的小贪小腐，实属常态，总有看法有意见，那还不气死了。
背后说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当面批评更是不能。再好的朋友，你也不能当众指出他脸上有个污点。这还算是方式问题。如果你在单位同事间善意提出意见，一定会有人说你这才是大傻瓜，现在还有谁提意见呢。至于在会上领导高喊有意见提啊的时候，就更不能“上当”。即使你轻描淡写地“建议”一下单位的某事，领导都会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立即对你给予“高度”表扬：某某同志立意高远，关心单位建设的精神值得发扬；但是同志们一定不能忘了本职工作，不能忘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记着请示汇报。笑意写在脸上，恼怒印在心里。不定某天某事上就给你来个小鞋穿穿。不是领导小心眼，而是领导都是小心眼。这话就是领导亲自讲的。领导一有号召提意见的高姿态，往往让学过历史的人想起1957年的反右斗争。开始是号召提意见，后来是揪住你说的东西整你。呵呵，现在谁还会上这个当啊。
但有想法总得渲泻，总得表述，总得有个去处不是？对领导所作所为越无法表达，背后的说法消息就越甚嚣尘上。不可否认，现在关于领导的种种传言漫天飞，真假难辩的背后，是社会公正确实存在的问题。
最大的背后是人去之后。领导干部离开职位之后，人死了之后，都会得到一个评价。特别是领导，他怎么样，去职后大家才会说得清楚准确。我们有位领导走了三四年了，大家一说起来就说这人不怎么样，让我听着都难过。而另一位领导离开有近20年了，大家说起来还直夸那是个好领导，让人听着为她高兴。至于人死后的评价，大体是以褒为主，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人，没有几个还说他的不是的。如果一个人死了，大多人还说那人不怎么样的，那基本算是人渣级别的了。
其实人的背后议论也不全是说“坏话”。更多还是从别人身上其他事上总结的经验，或者是一些“马后炮”式的教训。比如今天老丁来说起一位同乡的孩子问题，就说到当年决策的失误及原因，也说到现在的问题。客观而公允，无论人前还是人后，说的话都能经得起检验。
背后说话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那就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比较灵验的。好几次办公室里嘻嘻哈哈说到某人，某人正好来了，于是大家又是一阵笑，弄得那人不知所以。所以，背后搬弄是非的话，还是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