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眸小县的变迁
如今我也是城里人,但是我知道,我骨子里仍是农民,或者说我更习惯自己是一个农民,因为这些年城乡的变化太大了,让我这个总爱细细体味、静静思索的人应接不暇,很难在短暂的时间里做脱胎换骨的转身。上世纪七十年代
如今我也是城里人,但是我知道,我骨子里仍是农民,或者说我更习惯自己是一个农民,因为这些年城乡的变化太大了,让我这个总爱细细体味、静静思索的人应接不暇,很难在短暂的时间里做脱胎换骨的转身。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刚记事。冬季的寒风刮过一阵又一阵,我穿着姐姐传给哥哥、哥哥又传给我、已跑了絮的土蓝面子旧棉袄呆呆地站在风口。夏季可以抟泥做响炮、手枪或汽车,而这些仅有的玩具也被季节没收了,而且手皴裂得像树皮,好动的我再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从我家所在的大土墩上放眼望去,一切被土灰或土黄色覆盖:树光秃秃的无精打采,高低长短不一的草顶土墙房子无精打采,小河也无精打采地睡去,整个大地都在等待春季来唤醒,只有枝头的鸟雀和身旁的小狗倔强地彰显着生机。
其实,大人们不像现在,一农闲就要么去大城市打工,要么就就近找点像拎瓦匠桶之类的零活,他们当时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母亲很安详,常常在家里生了火盆,边取暖边纳似永无止境的鞋底、做年鞋,高兴时就哼着黄梅小调。父亲一班大男人是不过问做饭、洗衣之类小事的,他们找个小而不透风的小屋子围起来打麻将或用扑克牌打“争上游”,消磨时间之余,希侥幸赚个香烟费或娃子的铅笔本子费。有时实在连吃盐、买火柴的钱也没有了,就挑一担柴到十多里外的集市上,换几块钱回来用。
也许是耐寒的衣服太少了(为此,那时女人冬季头上总扎着包头,男人戴着各式各样的棉帽,不像现在生拍遮挡了一头秀发或妨碍了英俊)天擦黑家家都吃晚饭了。几乎每户的口粮都不够吃,所以晚饭不是珍馐满桌,大多是盛或稠或稀的稀饭,有时是放了山芋或山芋干的,不吃上几碗,半夜起来小解就感到饿了。现在人们为了减肥、降血脂血压而吃粗粮,可那时天天吃,家境更差的顿顿吃,肠子都吃细了,拧嘴巴子只有干糙糙的皮。
吃了晚饭,通常无事的人们就乘着全身热乎乎的上床焐被窝了。有作业的孩子就着煤油灯赶作业,不时搓手跺脚取暖。当时,夜总是显得那么长。我父亲由于家庭贫困,斗大字认不得几箩,却爱听评书,逐渐带着我们姐弟四人也成了评书迷,听评书几乎是当时农村最高雅的爱好了。晚饭后,我们总要去土墩下的戴老叔家听刘兰芳说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全村只有戴老叔买了收音机,所以小屋子里挤了很多同村的听客。父亲后来嫌去听评书的人太多、吵嚷不休,就挑了一担口粮到十里外的公社卖了,买回了一部全波段收音机自己过瘾。那些年常有游方的说书人(多是淮北、山东的)来我们村,一面小牛皮鼓,一支竹架子,一根鼓槌,掉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让朴实的农人听得如痴如醉,让他们纷纷缴上米或几毛小票。父亲是最热情好客的,那些说书人吃住都通常在我家,以致和我父亲成了朋友。
冬季的乡村显得更加荒凉,深夜除了偶尔的狗吠,静得怕人。我们家离山有十里远,还隔着河,雪夜却有狼来。听母亲说,有一次她正在熟睡,忽听到圈里的猪在哀叫,父亲当时被派在其他生产队当队长,下雪没能回来,她只好连棉衣都来不及穿,就壮着胆子捏了草叉去赶狼了。还好,狼终于松了口逃走了。
在大集体年代,冬季最忙的事就是兴修水利了。我们陈浅公社是圩区,每年都要干一段时间水利工程。那时没有挖掘机、推土机等大型工程机械,修水库、塘坝都靠人力,靠锹挖筐子挑。有时不仅要干本公社的工程项目,还要出公社支援。干工程时,各家出若干劳动力,自带锹、筐子和扁担,与人配对,人和工具一拖拉机运到工地。队里有人负责筹米筹钱办伙食,烧饭的人大多是体弱的女人。我们百子大队修拂晓水库的时候,我站在屋山墙边,看到上工的人黑压压的像一群忙碌的蚂蚁;放工的时候,他们像潮水般涌向我家,顷刻屋前屋后或站或蹲,全是端碗的人。碗里大多是大白菜烧肉加韭菜腌黄豆之类的小菜,分得的肉是不够下饭的。其实只有过年、吃酒或上工程时才能顿顿有肉,平时中等人家也只能在过端午、中秋节或来了重要客人时打点肉稍解嘴馋。
那时农村人几乎是没有吃水果概念的,我记得我十来岁了才看见邻居老叔去了趟淮阴带回了一种叫苹果的果子,就感到很新奇。仅有的水果就是西瓜、甜瓜、梨子、柿子、杏子、枣子了。平时农人嘴里空落落的,就吃菜园或棉花地里种的洋柿子(西红柿)、菜瓜,既解渴又搪饿。但是过了季节,什么也吃不到了。小孩子有个例外,暮春,在放牛或放晚学回来打猪草的时候,可以在田野里采茅针、蔷薇薹和野草莓,这些也是大自然馈赠的美味。
过年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件乐事。小孩子连上学的都放假在家了,跳大绳,比赛踢毽子,捉迷藏,掼纸巴或火柴皮,玩起来很有气氛;可以穿上新衣和母亲做的新鞋,吃上糯米糖、花生糖、麻烘糕等糖食,领到可以平时私用的压岁钱。对大人来说,虽可以安心地休养、滋补身体,以备忙时出汗出力,但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足以令他们头疼,因为大部分家庭的经济状况都不是很好。
我们村里人一般一年就上一趟县城,那就是腊月底一家人去打年货,顺便尝尝美味无比的馄饨和肉包子,到澡堂(现在的“环清池”)洗把澡。
那时拜年没有现在这样拎酒买烟的,一般都是一包红糖,大气的才买桂圆什么的。红糖是用报纸包的,像粽子的形状,你去了人家,人家再回拜给你,最后都是自家人吃。
家里人一般只有“三十晚”(除夕)和过小年(元宵节)才能放开量吃自家做的好菜。好吃的菜没钱买很多,所以常要留着招待一批又一批来自家拜年的亲戚。
在农村,过年期间的文化生活少得可怜。年初几,会有公社的宣传队挨个生产队玩花船,或有庐剧团来唱戏。农人平日就盼着放电影。放电影的一套设备、片子和放映员,生产队都要派人去接,放映员很吃香,生产队要杀鸡宰鹅招待。电影多是黑白的,且以《地道站》《英雄儿女》《两个小八路》之类战争题材的片子居多,小孩子最爱看,还爱模仿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大人们爱看《天仙配》《牛郎织女》《女驸马》之类的情爱片,看完了集体上工时就相互调侃。得到本生产队或邻队要放电影的消息后,孩子们会激动不已,上学的通常放下书包三下五除二搞定作业就吃晚饭,有的连作业也不做、晚饭也不吃,就去会伙伴到放电影的露天场地抢位子了。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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