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兄弟
一山里的村子小,一家有事都去帮忙。这是规矩了。支起长案板,一刀动起,群刀齐鸣,很有气势,就是热闹呀。在秦岭山的皱褶里,有个村叫耳子村,整个村确实像个耳朵。秦岭大得很,山峦叠嶂,沟岔相连,每个沟里说不定
一山里的村子小,一家有事都去帮忙。这是规矩了。支起长案板,一刀动起,群刀齐鸣,很有气势,就是热闹呀。
在秦岭山的皱褶里,有个村叫耳子村,整个村确实像个耳朵。秦岭大得很,山峦叠嶂,沟岔相连,每个沟里说不定都住着人家。凡山外的人来游,包括我,走到这沟里,见了这样的村子,都会说:“这儿的人咋会住到这儿呢?”这个疑惑总在心里打转转。但又一想,住在这儿不好吗?屋后是青山,门前是清流,伸手到地里一揪,就是新鲜的菜蔬,小桌子上永远是无毒的吃用。更别说那空气了,发甜发香。
胡子林正急火火的走在山路上。他要去蔡振虎家,蔡振虎的母亲死了。耳子村的党支部书记叫胡子林,五十多岁,当村干部已经二十多年了。去年他由村长变成书记的。他是当过兵的,回来了,村里人就看上他,乡干部也瞄上了他,让他担这副担子,他没有推辞。当兵的好处就是胆子大,敢说敢干,胡子林给乡上干部保了证的,“干就干,咱当兵的,怕啥?我还非要干好不可!”他为这一句话,硬是干了二十多年。胡子林的一只眼睛在五年前受伤了,现在落得老流泪,看了几次大夫也不见好,每到冬天,眼泪就会随着眼角流到他那稀乱的胡茬里,他经常口袋里装着手帕——已擦得发黑了——不时要擦擦。沟脑还住着几户人家,独门独户,零零的不挨村子。胡子林隔几天就要上去看看,这几户人家的青壮出去到省城打工了,家里留着老人和孩子,他每次去了,就用他的——别人退下来给他的——烂手机给在外打工的拨过去电话,说:“家里好着哩,不缺啥!”或说:“你妈腿风湿,你回来时捎买些风湿膏。”这类的话说多了,也费钱,一年下来他的话费的确不少,村里根本没有钱报销。这样的走一来回,也有十几里路,他走惯了,不觉得远,不觉得累,反一身的轻松,每年每天都这样。山上是密密的树林,林子里多是栗子树,那是前五年他号召村民由橡子树嫁接成栗子树的,现在几乎家家都有栗子,秋季吃不完就卖,一斤在县城能卖五六块,拿到山外的省城,一斤能卖到十块左右。这样卖些,一年的油盐调和钱就够了,宽裕了还能给孩子添置年底的新衣服,婆娘还有花花绿绿的报酬。胡子林每次走过这些林子旁心里由衷的滋乐着。路上很潮湿,挖的脚窝已很浅了,不小心就会踏绽了脚。身旁的山坡是一层层的石块,石块中竟长着草,英英的绿。这草到得秋季慢慢变黄,干去,他又得操心山火。没有一天是他省心的。早上的浓雾会盖了半山,连房顶有时也淹没,这是经太阳一照,慢慢散去了,露出山、树和路,树叶上有晶晶的水珠,他知道那一会儿就没有了。路旁就是小河,说是小河,其实小得可怜,四季叮咚,从没有枯竭过,只是到夏秋季暴雨时,还会汹涌的,过后就是清澈的见沙见石,孩子们经常光脚下河,泼水嬉闹。这里没有宽展的庄稼地,只是一片一片的小得可怜的手掌大小的田地镶嵌在山坡上,一天只能享一会儿太阳,种这种那的,一年收获的,够自己吃就很不错了。这里每一片地是谁家的,他心里清清楚楚,每天上山下沟,看了地里的庄稼,就顺嘴捎给谁家一两句话,该收了,还是该除草了等,谁家人就掏空到地里去。这已经成规矩了,他是全村人的家长似的。
蔡振虎和他是同年当的兵,在部队的时候,蔡振虎一次负了伤,他在野营时为了救附近村庄的一个小孩,右手指骨折了,最后截去三根手指。复原时,还是他陪同部队首长把蔡振虎送回来的,部队首长给县民政部门的人再三叮咛:“蔡振虎同志是为革命受伤的,你们一定要把蔡振虎同志关照好。他是有功的!”在民政局同志和首长说话时,胡子林看见民政局一张桌子的一条腿用半块砖支着,沙发的右手扶手上还有一个眼,可能是坐的人多了,你扣扣他扣扣就成窟窿了。民政局那位满脸堆肉的人,把首长的手握得很紧很热乎,况且走时一直送到政府的大门外。就在蔡振虎回来的第三年胡子林也复员回来了。
蔡振虎的家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本村的,还有一部分是亲戚。门的两侧贴了白色对联,字写得歪丑,他知道这还是外村的一个阴阳先生写的,兼看坟地风水,一年轮的红红火火。蔡振虎有三间土房,本村有许多人已盖了水泥平房,可蔡振虎没有这个能力。阴阳看了坟地,又坐在屋里给看了日子,说得放五天才能埋。棺材是提前做好的。院子里的一角有许多本村妇女在忙着做菜,借来的大案板就支在靠篱笆的旁边。洋芋已刮了几筐子。油炸的豆腐在竹筐子里放着,黄皲皲的看着香,一个胡子很长的老人用手捏着一块放到嘴里,嗯的一声,走到屋里去了。屋里已经摆好了灵堂,对联也是那位阴阳写的,灵堂的前面摆放了面花制作的童男童女,童男童女面前立着一丛丛细密的面花作品,很精致。大蜡烛燃着,焰苗一扑一扑的,坐草蒲的儿女们身上是孝白,头上缠着一条白布,直垂到腿弯处。小里屋里还摆放了小桌,任来的人坐歇喝茶。蔡振虎的眼睛红着,忙着寻这寻那的,见胡子林来了,说,你坐吧!书记在里面把蔡振虎母亲的遗容看了看,出来,把蔡振虎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就急急的走了。院里在离案板不远处,支了一口大锅,大厨正在滚锅里煮肉,肉块子很大很方,他用黑黑的肉钩把肉捞出锅,放在一个大搪瓷盆里,肉香香的冒着气,他说,还要在肉皮上过酱的,过了酱,肉才好看。已有人用三轮车买了芹菜、葱、粉条、萝卜等,在一旁卸车。三个老者嘴里叼着烟,坐在一张小桌旁,他们是经管礼簿的,有客人来就到他们那儿,掏出五十、一百的钞,他们在礼簿上工整地写了名字,再递上一根烟,问是哪里的,喝水喝水,歇歇歇歇。老者干这事情非常认真,三个人各司其职,一人写账簿,一人收钱,一人管发烟让座。妇女们在村里帮这样的忙多了,都锻炼得手下麻利,在案板上当当当的切菜,把洋芋丝切得细如发丝,嘴里还不停的说笑,根本不看手上。蔡振虎的房虽老旧,但门首的那面墙白灰刷的白生生的,太阳照在墙上,格外的耀眼。门框顶上的还钉着铁皮做的白底红字的“革命军属”,那还是胡子林从县民政局拿回来给钉上去的,那时蔡振虎已经复原了,蔡振虎当时不要,胡子林硬是钉上去的。离蔡振虎家不远处的沟口就是312国道,每天有好多的车辆经过,唰唰的,全是外地的大车拉着货跑。面对国道有两间门面房,一间蔡振虎做了商店,这还是在胡子林的帮助下开的,商店还行,每天卖些村里人需要的油盐烟酒卫生纸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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