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记忆
一宏伟壮阔的漳卫新河,绵延几百里,汇入渤海湾。我的家,就在大河的北岸,是秦始皇三十七年,徐福东渡日本,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启航地。六十年代初,母亲老来得子,四十六岁上有了我。我有一个大家庭:已经疯了几年
一宏伟壮阔的漳卫新河,绵延几百里,汇入渤海湾。我的家,就在大河的北岸,是秦始皇三十七年,徐福东渡日本,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启航地。
六十年代初,母亲老来得子,四十六岁上有了我。我有一个大家庭:已经疯了几年的爷爷、父母亲、大姐、大哥、二哥、二姐、三哥和我。
在我童年记忆还很模糊的时侯,家里很穷,爷爷狠狠地拖累了父母亲几年后,撒手西去。大姐也嫁到了离我们家几十里远的外县,听说是包办的,也是大人的一番好心,想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不那么清贫;大哥、二哥,先后结婚,并且分家过日子。二姐、三哥、我和已进入老年的父母在一起过。
父亲为人忠厚、沉稳,有一手利索的瓦工手艺,经常不在家,家里的重担大多是母亲一人挑。母亲她身材矮小,五官漂亮,已经白了大部分的头发,在脑后疏了一个揪,别上卡子,套上一个黑色的小网子,习惯穿老式的黑色的侧开襟上衣,黑色的裤子,裤腿上裹着黑色的绑腿带,脚上穿着一双自己做的三寸金莲般的黑色布鞋;被缠过的脚已扭曲变形,走路不敢迈大步,就是小步也不稳。在我的记忆里,黑色一直是母亲的所爱,也只是炎热的夏天,才换一件白色的上衣,仅此而已。就是这样一个母亲,在操持着这个大家庭的里里外外。
当时的我又瘦又小,手腕比大人的拇指略微粗点,又是老小,自然是父母所疼爱的重点,然而他们却拿不出稍好一点的东西来。咬一口硬邦邦的红薯面窝头,自己腌制的大半缸长了“白藻子”的老咸菜——萝卜,便是每天的饭菜,让人难以咽下。我瞪着小眼,撅着嘴,盼着每天仅有一次的玉米面的红薯粥,来满足我的肚子。咸萝卜条,我一口不想吃,在碗里放上盐和花椒面,用开水沏成的“盐卤”,倒是还能喝上几口。
二
生产队里,按劳取酬,父亲上工记10分,姐姐记8分,他爷俩一年365天,几乎天天出勤,我家的一切生活都靠“工分”艰难的维持着。春天,是最难熬的,家里不但缺粮,连烧火做饭的柴禾都不够,每到这时,任劳任怨的母亲就和近门的二大娘,背着包袱,起早贪黑,沿着漳卫新河的大堤,到十几里外的邻县拾柴禾。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一块抹布裹上两个饼子和一块咸萝卜疙瘩便是中午的饭菜;乍暖还寒,尤其是初春的早晨,风象带刺的蒺藜打在母亲的脸上,也拂乱了母亲的白发;大堤上,苍白的红土路,冰冷冷的,道两旁的柳树枝丫,任由春风拽着,来来回回摆动;放眼望去,看不到行人的影子,一切看来,都死气沉沉的,到处那么萧条,没有一点春的气息。
母亲和二大娘,这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是我们家族里相当要好的妯娌,动荡的乱世、艰难的生活把她老姐俩连在了一起。是,她们经历够多的了:军阀混战、八年抗日,革命战争、大跃进,大锅饭,能活命就是万幸了,她们不把今天的困难放在眼里,苦,算的了什么!生活的磨难,练就了她们坚强的性格;虽然已将近六十岁,头发花白,可她们没有一天不在奔波着,家里的娃娃等着吃饭,穿衣呢。
太阳爬上地平线一竿子高,她俩就到了目的地。先是打开包袱,拿出一小包袱片,熟练地对折,将两头栓在腰上,呈一个小兜,再把大包袱片连同饼子,卷成长条斜跨在肩上,整个准备动作像个行军打仗的战士;所拾的柴火大多是果树剪枝时,遗留在地上的细小的枝枝叶叶,还有那显露在土地表面的土肥中,没有烂掉的玉米秸杆的骨节;拾一小兜柴禾,要走三、四里路,小兜柴禾满了,就转换到大包袱中,再拾、再转。
初春的土地,大多空闲着,冰冷的、灰白的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不时的有残余的庄稼根冒出在地上,一个不注意,会拌你一个大跟斗。中午,她俩就在漳卫新河的河坡上,找一避风的地儿,席地而坐,摘下头上的黑色的平绒帽,弹弹上面的尘土,用手搓搓已被黄土呛得看不出面目的、疲惫的脸,啃着带去的冷冰的饼子,渴了,有河里的冰冷刺骨的凉水。稍微喘口气,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映照着大地,她们的包已经满满的了,二人用大包袱片共同打起了两个足有一百多斤重的包裹,她们脸上满意的微笑融入在落日的余晖中。上了年纪的、瘦弱的小脚女人,十几里回家的路,好艰难,大包的柴禾哪里背的动,是面对黄土背朝天,腰弯九十度,用屁股驼!
母亲做人有骨气,走得端、行得正,讨人嫌的事她从来不干,用母亲的话说:胳膊折在袖子里,不让人看出来。她的这种坚强在无形中影响着我们的成长和做人。
三
我们家有一口大缸,和十岁的我一般高,在缸的外面,粘上了横七竖八的水泥道道,缸的上沿还缠上了一圈粗粗的铁丝,听父亲说,这是原来生产队里丢弃的破缸。母亲在缸里腌了大半缸咸菜,除了漂浮的几根豆角外,其他的都是萝卜,说起咸萝卜条拌蒜泥,这是我们家饭桌上的的常客,咸咸的、辣辣的。
母亲也总是变着法子给我们做些好吃的饭菜。用红薯面放上一点榆树皮碾碎的面,放在一木制的面条机上压成条,再煮熟做主食;把红薯叶子下面的细梗,切成段蒸熟并且拌上蒜当菜,一道美味佳肴——“饸饹面”就算是做成了,那特别筋道、黑黝黝的面条配上五颜六色的菜梗,虽算不上好东西,却让人回味无穷。
麦收到了,我家分到了两口袋麦子,有二百多斤吧。这些细粮,对于365天来讲,少之又少,单单应付过年过节和走亲访友,就很艰难,平日里就更珍惜了;炎热的夏季,晒得地皮打卷,夜幕降临,微微有一丝凉意,辛苦了一天的父亲,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伸开自己用麦莛做的帘子,铺在地上,躺着休息,每到这时,我们家要奢侈地吃几顿热面汤:用一斤面擀成的鲜面条,在锅里放上足够的水,大火烧,把面条煮的烂烂的,让你分不出稀和稠。每当我下午放学回到家,看到庭院里放着饭桌,桌上放一碗砸好的蒜泥,高兴极了,就知道是要吃“热面汤”了,“好饭不过三”接下来的日子,留下的仅仅是回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黑黑的、硬硬的红薯面饼子,让母亲得了胃病,她经常烧心,流酸水,胃疼。
这一年的秋后,二姐出嫁了,找了个大兵;爸爸跑到百里之外的城市,用扁担挑回了一副匾联镜,这就是二姐的嫁妆。二姐是哭着走的,她放心不下年迈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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